己喃二胺搬运站


       这个冬天似乎冷的出奇。


       其实也不是说气温特别低,就是街道上都没什么人,整个城市就像是死了一样的安静,唯独能听到的就是街道上不时响起的救护车的声音。


       要别人看了绝对会觉得这里的治安已经差到一言难尽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子什么来头啊,跟着咱哥几个干啊?”大哥蹲在巷子的前头,倒腾着一整箱的口罩,周围还有几个几个人,搓着手抽着烟的,大概是天太冷了外加一点敬畏的因素吧,都只是看着大哥在那翻箱倒柜的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叫刘萤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,”老大补充道:“我不关心你叫什么,你凭什么会来混这一行?”


“我是医生。”说着一整寒风乍起,吹得几个下手都裹紧了衣服,只有刘萤随他的白大褂飘着。


        老大也翻看完了货物,站起身子转过头:“谁他妈在乎你是不是医生,你要是那他妈恭喜你看得清这个世道。”


“我就是看不清这个世道了才来找你的。”刘萤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木偶一样,就杵在巷道的门口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小子说话还挺冲啊哈?”老大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,叼着杆烟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,他的下手也都一拥,但即便如此,刘萤也没有退后半步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等于是你想跟着我们犯法不成?”老大的脸已经几乎贴上去了,吐了口烟说道:“怕你连车都不一定干开吧哈哈哈哈哈”周围的下手也都跟着哈哈大笑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车能被戴着我可不会被逮着”萤也稍微有一丝愠怒了,不过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时如此的勇敢,明明自己就对着黑老大。


这样的举动老大也十分尴尬,掏出刀子往他脸上划了一道,刀子很快,伤痕上马上就流出了几道殷红,流得满脸都是。


        刘萤就像是木头一样,一言不发地杵着。


         “这小子能耐!”老大将自己的脸撇开,朝着周围紧逼的墙壁吐了口痰,叫下手把刚才确认过的箱子封上口搬到了一辆吃灰的假救护车上,轻拉两下笛,发动了车子。


老大示意刘萤上车来,然后准备了一点绷带叫人给刘萤缠上了。“你小子刚才讲的,不会被逮着是真是假啊?”


        窗外突然下起了大雪,鹅毛一样地软绵绵地铺在地上,公路因为疫情也许久没人来扫了,车子开得很慢,像是在一叶孤舟上看学一样的,充满了意境,就连倒腾货的老大也停下来看着窗外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,不会给你说气话的”流萤补充着,呆呆地看着天,就像是在等着什么一样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我感兴趣,你说说你这么把这一大箱口罩变没掉,你要说出来,我卖的钱分给你三成!”


         “你能卖多少钱啊你分给我三成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 老大竖起五根指头:“一个能给你卖到五十!”


         刘萤笑了笑,“什么路子这么野啊,还一个能卖五十?”


         “小子不懂了吧。”老大又抽出一根烟,点燃,“走基金会啊,这群人收了钱再转给我们就行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 红色的烟头在白皑皑的雪地里像是唯一发着亮光的恒星,不时闪烁着又突然消失不见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“基金会也干你们这种缺德事?”


          “他们比老子更缺德。”老大讲完就没再讲了,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地看着窗外。


        此时的车子已经开到大路上了,雪也少了许多,车子一下子开快了起来。


“车子总是在地上跑的,所以总是会被逮着。”刘萤看老大不太想开口了,自己补充了说:“我们要是走天上就不会了。”


    “不行不行,就这破东西。”老大说,“没点意思啊,现在你这么着还搞一架飞机来啊?连普通的车都不让上路了你还搞这东西?”


    “不是飞机,是鸟。”


    车厢里突然安静了,所有人都一知半解地看着他,然后突然又喧哗起来,就像是外面的雪突然停了一样的突兀:“你们当医生的不止是人品有问题,脑子还tm出毛病了啊哈哈哈哈。”


    “我没开玩笑,就在我们头顶上面。”


    当然,说归说,没人信。


    这些人信的上帝是钱,他们怎么会肯听刘某,一个简单的医生说话?


    “老大,到地方了。”前面的一个下手大喊,所有人就一股脑地下了车,把箱子一抬,架到这栋看起来破旧不堪的八层楼建筑中去。


    雪突然就停了,几层薄薄的云上面就是温暖的太阳,不过这些云似乎不打算散去,就留着这么薄薄的一层。


    楼上就是基金会前台,老大的言语显得很熟练,和柜台聊了大概十分钟的样子就谈妥了,手里拿着一大沓钞票,转身就往楼上去,一群下手带着刘萤也上去了。


    就到那低矮的楼顶,老大突然停下来,分出将近三分之一的钱,塞进刘萤的手里:“你的!”


    刘萤还有一些懵,不过也死死地攒着,“我们就算是谈妥了?”


    “谈妥了!绝对妥了!”老大嚷嚷着,指了下几个下手,把刘萤带到了楼台边:“给你这个钱你他妈没命花!哈哈哈哈哈哈”


    “老子也不在乎那几个小钱,反正现在中国那么多个患者我赚谁的钱都是赚,这些钱就拿来买你的狗命!”


    然后两个大汉把他赶到天台边上,拿刀子怼着他想让他下去,刘萤踉跄一下,也差点摔下去,“你能不能讲点信用啊,我没骗你!”


    “奇了怪了,我说谈妥了又没说让你来帮我运货,这么大一座鬼城哪里来的这么多警察?你丫要是真的能叫来你的鸟兄弟我把这剩下的钱也都给你咯!推下去!”


    说着两个大汉又向前两步,把他推了下去。


    也就只剩下了下落的惨叫和触地的声响,好像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。当然所有人都看着当个笑话,也不会有人去验一下他到底摔死没有。


    看着没声了吧,所有人就开始分钱,老大一人给一笔,很快手里像四块板砖似的钞票就没了,老大打着电话联系外地的口罩厂商,其它几个弟兄就先下楼热车子——毕竟是从医院淘汰下来的车子,年久了。


    乌云又满满地浓了起来,从厚重的云层里传来了几声汽笛一样的悲鸣,老大还以为是刘萤升天了呢,坏笑了几句,念着:“叫你丫耍我。”正准备着下楼了。


    像是汽笛一样的悲鸣又突然响起来,声音很大,就像是从老大身后十米的地方传来的,还伴随着阵阵寒风,五脏六腑都在跟着这汽笛声震动。


    “我没骗你啊!”刘萤的声音突然出现,就在阵阵寒风吹来的地方。


    再回头一看的时候,太阳正正地顶在天上,刘萤就抱着那似鸟非鸟的云上,有一个足球场大的云就停在这八楼的天台旁边,一阵一阵的寒风吹着,但是老大不再是抱着衣服,而是眯着眼睛敞开了胸怀大吼:“这是真家伙!不是假小子!”


    然后踏上这朵云,对着下面的人喊:“这是真家伙!不是假小子!哈哈哈哈哈”笑声就像是那悲鸣一样,震得刘萤的五脏六腑都在震。


    楼下的兄弟们也早就看呆了,那落地声只是钱撒了一地,所有人看着这庞然大物的影子把嘴巴张得老大了,车子也一直烧着没动,老大一吆喝所有人都上楼去这足球场上坐着了。


    刘萤拍了拍大鸟,鸟一下子飞得老高,一上天乌云又重新笼罩了这座被瘟疫死死牵住的城市。天上没有更多的云彩了,一望无际的辽阔,就是那种春日本该有的样子。


    这也许也是老大第一次踩在云上,他感觉不到正在踩着什么,只知道这里的天空很辽阔,辽阔得整个宇宙就在眼前唾手可得,寒冷和烈风已经不能当作什么阻拦了。


    “真能耐啊哈?”


    “我的钱可全洒在地上了!”


    “老子给你!不行我要抽只烟爽快一下!”老大从荷包里拿出一支烟,点了一下,没燃:“你的仙鹤朋友能不能飞慢点,我打不起火了!”


    “你没上过初中吗?飞慢点我们就掉下去了!”


    “行,你这家伙,我认了!以后要有我一口饭吃,就有你的一口饭吃!”


    云悲鸣了一声,就像是在应和老大的说法。


    “你这鸟还真的他娘的听话!”说罢在他们眼前出现了一群“云”


    也叫做云吧,背顶蓝天,自由地在云间翱翔着。“你骑着的是什么东西啊,老弟?”老大突然发问。


    “你相信神吗?”


    “你们医生要是相信我就相信!——当然我只信能给我钱的家伙。”


    “这些家伙能给你的东西可比钱多多了!”


    “怕不是你们这群’白衣天使’的口罩吧啊哈哈哈哈哈。”


    刘萤没有说话。


    脚下就是大片大片的白云,你只要伸手就能摸到蓝天,一只手就能遮住太阳,钱这样的概念也许就只能是浮萍一般,雨打风吹去了。


    “那些是灵魂!你信吗?”


    “我信啊!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信!你就说这是口罩我也信!”


    “这些东西,就翱翔在你们从来没抬头看过的这些云海上,遇到飞机火箭就跑,但是却从来没消失过。”


    “你到底还是看懂了这世道哈哈哈哈哈哈”老大突然坐下,拍着刘萤的肩膀:“要是你看不懂你又怎么会来这样的地方来?”


    “你到底还是没看懂这个世道!”一大堆“云”从刘萤的大鸟背上游过,鱼一样的,鸟一样的,蛇一样的,小小大大的,都发着汽笛般的悲鸣,就一直氤氲在彻底的晴空中,留下深沉而悠长的共鸣。


    “你要的钱,不就是给自己再买点棺材吗?”


    “那你又为什么要来给我陪葬啊?”
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汽笛般的悲鸣过去了,天空只剩下空气的聒噪,流萤转过头来,说不出个所以然。


    “只是想让他们知道,苍天里有点什么罢了。”


    他看这世道看得很透,异端已经无处可藏了。
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哈哈,你说得太对了老弟”老大搂着刘萤的脖子:“看看你脚下,全是那些瞧不起你的王八蛋的悲鸣哈哈哈哈哈,就像是这些可怜的灵魂一样的悲鸣哈哈哈哈哈!你现在手上是整个宇宙!”


    “到了”刘萤似乎不是很想搭理老大,面前出现的是一个橡树一样的云岛,森林,动物,应有尽有,但都是灵魂。


    所有人都下了大鸟,鸟鸣起了汽笛声,转身扯着大翅膀飞走了。


    连钱都贪的人,怎么可能对宇宙不感兴趣。


    “云”在他们身边游荡,就像翱翔在海底一样,寂寞无声。


    宇宙就在他们的身边。


    “老弟,我也想试试当上神仙的滋味啊哈?”老大露出了像看到金子一样的表情,他似乎也看懂了世道,钱已经对他没什么吸引力了。


    他现在想要的是这个云上的世界,他们跳起来,像是鱼儿一样地追赶着云,像是云一样地腾起,像是跳高老手一样地高高跃起,像是超人一样地一飞冲天。


    像是云一样地漂在空中,像是灵魂一样,脸,手,慢慢地淡了,化作了云的样子,几个像是人一样的云的样子。


    刘萤就在一边看着,像是事不关己一样地看着。


    也许很少有人做得到不觊觎宇宙的无穷吧。


    老大和他的下手们渐渐地淡了,淡而散了,少了几分震耳欲聋的奸笑,又只剩下风的聒噪了。


白大褂在风中独自飘着,头上便是苍天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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